“2013年,我们在给美国卡特彼勒公司研制一款大型矿山机械用的油缸时,其中有一个产品是一个看似很简单的杆子,我们虽然使用了最好的材料,但在使用的过程中螺母很容易脱落。无奈之下,我们找到了德国大众的一位研究人员寻求帮助。他从同济大学博士毕业后,在大众公司工作将近20年只做一件事情,就是研究如何将汽车螺栓拧紧,这让我对这家德国公司肃然起敬,我们可以想象他们的核心竞争力有多么强大!”这是江苏恒立液压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王斌在“智造中国2017年会”工业强基分论坛上演讲时的开场白。
5月17日,在江苏常州举行的这一会议,围绕如何加强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探讨如何通过工业强基工程,助推制造强国建设,以及如何深度对接智能制造,加速企业转型升级。
中国制造的“软骨病”
工信部赛迪研究院规划所制造业发展研究室主任邵立国直言:“我国的制造业得了‘软骨病’,突出表现就是缺芯、少核、弱基。”
他的观点得到了王斌的认同。据王斌介绍,在当今液压件市场,美国绝对是航空领域的霸主,我国一飞冲天的C919大飞机,不管是液压系统,还是主飞控、次飞控当中的液压元件,包括相对比较简单的液压管道全部来自于美国公司。而在应用工业领域,德国则独霸一方,博世集团旗下著名的力士乐公司,其液压元件的选形样本就高达2米。另外,在行走液压件领域,也是美、德、日三分天下。
同样,我国的高铁近些年来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但中车戚墅堰机车车辆工艺研究所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文虎透露,“一些基础性的技术依然制约着高铁的发展CONTROL ENGINEERING China版权所有,比如说紧固件,我们国家虽然有很多,但是因为产品质量的离散度非常大,所以现在高铁上可能90%的紧固件用的还是进口件。”
根据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技术经济研究所不久前发布的《中国产业发展报告:2017》,从创新链看,我国创新活动长期以来主要围绕提高加工组装质量和效率开展www.cechina.cn,整体上处于全球创新链外围。2014年,在企业的授权专利中,发明专利为91874件,占11.9%;实用新型为497268件,占64.6%;外观设计为181188件,占23.5%。这表明我国企业短平快式技术创新多,原创性、颠覆性技术创新少控制工程网版权所有,由此导致我国重要行业的核心部件和高端精密设备严重依赖进口,如计算机芯片、数控装备控制系统等核心技术,轿车发动机变速箱、工程机械液压件等关键零部件,精密铸锻件、高端模具等重要基础件,高分子材料、高端钢材、高端有色金属材料等新材料,以及数控机床、先进机器人、高端船舶等高端产品等。值得注意的是,作为中国制造2025主攻方向的智能制造,其核心零部件(高端芯片)90%以上依赖进口。
创新不足直接反映在了经济产业的结构上。“我们的新兴产业刚发展就出现了过剩www.cechina.cn,我们的机器人产业,全国有50多个机器人产业园,大部分都是组装,核心技术没有多少。”邵立国说。
IBM革了自己的命
“为什么有一些行业最赚钱的企业是核心零部件或者是基础软件的生产企业,如计算机产业的英特尔、微软,但汽车领域最赚钱的企业却是丰田这样做总装的企业?”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创新创业与中小企业研究室主任贺俊的问题耐人寻味。
据贺俊介绍,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电脑行业最赚钱的是IBM公司,那时的电脑是高度一体化的产品。后来,IBM提出了一个产品开发计划,通过这个新的系统提高自己的产品开发速度。有趣的是,IBM投入很多钱研发了这个系统,但恰恰是这个他们认为最重要的技术,最终迫使他们逐渐远离这个行业,由硬件转向了软件服务。因为新系统实现了电脑产品的高度模块化,大量的中小企业开始进入电脑这个行业,当大量的企业都开始做零部件后,集成也就变得非常容易了,很快日本、中国台湾的一些企业开始崛起。“因为新的开发系统,电脑行业的价值链发生了很大变化,由原来做集成赚钱,变成了做零部件是最赚钱的。”贺俊说。
贺俊表示,新能源汽车和燃油汽车的价值链组织特征非常不一样,现在新能源汽车还在培育阶段,现在最赚钱的可能是丰田这些企业,但是将来最赚钱的将不是做汽车总装的企业,而是做电池管理或者是汽车电子控制的企业。“因为新能源汽车的模块化程度会更高,或者说某种程度上汽车会变得和我们今天的笔记本电脑一样。”贺俊说。
贺俊强调,美国的产业政策逻辑表明,通用技术最重要,即新材料、ICT(信息与通信技术)和生物医药,“它们就像土壤一样,不管将来的新产业怎么发展,都将从这个土壤里面培育出来。美国的政策不是说要种什么花和草,而是选择土壤,所以美国的资金投入是投向技术,而不是扶持产业”。
众所周知,苹果是全球闻名的创新型公司,但从2006年到2011年,苹果的研发投入强度只有2.8%,研发投入并不是非常大。“苹果手机几乎所有的核心技术最初都是来自于政府,所以苹果最擅长的不是做核心零部件的开发www.cechina.cn,而是在后来集成整合这些资源。”贺俊说。
贺俊认为,核心零部件以及整个制造业的能力要提升,绝对不是谁主导的问题,而是政府、市场、企业和大学各司其职,每个创新主体都发挥自己的作用,最后通过知识产权保护和技术市场形成一个产品体系。
工业强基要建立长效机制
围绕工业强基,在规划引导和顶层设计方面,工信部发布了《关于加快推进工业强基的指导意见》,《中国制造2025》将工业强基工程列入五大工程之一,2016年工信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科技部、财政部联合发布了《工业强基工程实施指南(2016~2020年)》,这些文件的发布为工业强基工作提供了战略指导和政策依据。
在当天的高峰论坛上,工信部规划司副司长宋志明介绍了我国在工业强基领域正在进行的重点工作,其中在国家安排的276个重点项目中,常州承担了9项,成为承担项目数量最多的地级市,为我国工业强基工作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表示,总的看来,我国工业链核心技术正在逐步突破国家战略需求急、具有前端发展的问题。工业强基是一项具有长期性、战略性、复杂性的技术工程,要实现技术的目标,还需要远近结合,抓紧抓实。2017年,工业强基将继续以企业为主体,以创新为动力,一方面建立健全长效机制,因为我国制造业规模大,全世界我们的门类最齐,不是政府安排少量的项目,突破产品、突破工艺就能解决的,需要动员产学研用各方面的力量,建立体系化、长效化的机制。同时,组织联系一批项目和企业,在信息技术、轨道交通装备等领域选择36个重点方向,实施一揽子行动,组织一批重点项目。他特别强调,我国将培育一批小巨人企业,建设特色鲜明的产业集聚区。
对于如何实施工业强基战略,邵立国提出了两点建议:一是工业强基要重视长效机制,工业基础需求量大,绝对不是简单的安排几千万元的资金能够解决的,因此要建立从政策安排到资金扶持到示范推广的一体化体系。二是工业强基如何形成政策合力,政府如何支持企业,怎么样更合理地支持企业,这需要认真思索,我们应该学习借鉴日本、美国、德国支持企业的做法,使政策既能符合WTO的要求,也能满足我们企业的需求。